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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1/21 19:41:00
刘云涛         http://nb.ifeng.com/a/20190821/7612844_0.shtml

带上老妈坐高铁

张胜荣

作为一个喜欢文字的人,我曾用手中的笔记录过身边不少人的故事,唯独写给母亲的少之又少,仅有两篇作品。不是母亲的故事乏善可陈,而是每每想写时,总有种难以言说的复杂的情愫让我一次次搁笔。自打父亲走后,我忽然觉察与母亲相伴的日子将会越来越少,而今快八十岁的母亲也日渐苍老,我特别珍惜与她相处的每一个快乐时光,更想用笔认真记录下她的点滴生活,等哪天母亲真的离开了我们,好留给自己一个念想……今天是母亲节,祝我的母亲健康快乐!也愿全天下的母亲幸福安康!———题记

“少年夫妻老来伴”,世间最幸福的婚姻莫过于夫妻二人相扶相携走向人生暮年。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人生总有许多的缺憾和不圆满,幸福的夫妻能够牵手共度一生,却同时走向坟墓者寥若晨星,多数人不得不面对爱人先自己一步走向人生的终点。那些失伴的老人,像失伴的孤雁,悲伤、孤独、甚至抑郁,很长时间走不出失去爱人的阴影。比如我老妈,自父亲去世后,一直郁郁寡欢,神情倦怠,行动迟缓了许多,原本硬朗的身子骨也大不如从前,时常小病不断。短短四载光阴,岁月似乎对她特别苛刻,折腾得老妈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哥嫂整天忙他们的生意很少回家,孙辈们也都远走高飞了,独留下老妈一个人整天守着偌大的房子,不是倒在床上贪睡,就是看看电视,或坐在阳台上晒太阳发呆,像个没娘的孩子,孤零零的让人看着心疼。我和姐姐劝她跟我们一起住,她总是不肯,说哪里都不是她自己的家。大概在老妈心里,老家那座破旧的土坯房,是她和父亲一砖一瓦亲手盖起来的,才是属于她自己真正的家,住着舒坦,也住得理直气壮。今年在老家过完年,老妈就一直住在乡下没有再回城里。端午时节,我和姐姐好说歹说,才哄她来城里小住几日,就嚷嚷着要回老家。刚好我要去省城兰州,想到老妈虽是77岁高龄,但行动自如,而且她还从未体验过坐高铁的感觉,我决定带她坐一回高铁散散心,再顺道看望一下兰州的五奶奶。

我们要坐高铁,得先从庄浪坐一个半小时的出租到秦安高铁站,再坐一个小时就到兰州了。那天一大早,我们乘坐出租出了县城,向秦安飞驰。一路上,我的心情大好,久困于逼仄的小城,平淡而琐碎的生活磨蚀得一颗激情澎湃的心渐趋麻木,没有了进取心。因而,每次出行都是一次灵*的救赎与心灵的放飞,即便是走过无数遍的路,一样充满着未知的诱惑和别样的风景,让我无法抗拒。比如沿途的田野村庄让人有种回归田园生活,回到童年,回到家的感觉;寻胜探幽是治愈现代人的焦虑症的良方,同时能使身心得到愉悦和休憩,更能满足人的猎奇心理;去日新月异的城市,让人时刻保持与现代生活接轨,不至于成为一个落伍的人,这也是我近年来之所以热衷于在外奔波的原因。

今年雨水充足,沿途的庄稼树木长得格外葱茏茂盛。车窗外,漫山遍野深深浅浅的绿扑面而来,挨挨挤挤,让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山川宛若穿了一袭翠色的长裙,显得风姿绰约,妩媚迷人,让人误以为撞入了江南的某个村落,而忘记了这里曾有过光秃萧索的冬天。车子过了朱店、万泉,进入秦安县境的莲花镇,触景生情,勾起了老妈的许多回忆。她说第一次跟我父亲去玉门,他们从老家出发,步行了将近二十里路到莲花,又等了两三天才等到一辆过路车,把他们拉到秦安,再搭便车到南河川,然后坐车上兰州,去玉门,足足走了十来天。

老妈第一次跟父亲上玉门的经历,就像一出苦情戏,让人唏嘘不已。父亲原是核工业部所属厂的一名工人,厂子设在荒无人烟的茫茫戈壁滩上。厂是国家保密单位,主要生产与原子能有关的材料,为防止放射性物质的污染,每次穿过的防化服都要填埋销毁。年腊月,父亲回家与老妈成亲,当时正逢国家困难时期,人连肚子都吃不饱,结婚这等终身大事只能一切从简。据说他们结婚那天,是父亲牵了头毛驴迎娶老妈的,回来的半道上,毛驴饿得跪地上不起来,老妈只得跟父亲走回家的。过完年父亲回了单位,把老妈一人留在老家。家里实在太穷了,老妈晚上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一直借宿在别人家。那时正值饿死人的年景,社员们在生产队的食堂里吃大锅饭,每人每顿饭是半碗清得能照见人影的面糊糊,一天劳动下来,饿得人头晕眼花的。在那样的年月,人人自身难保,谁都无暇顾及别人。好不容易盼到过年父亲回来,这次老妈死活都要跟父亲去玉门,毕竟国家职工的生活总比农村人强吧!到了父亲的单位却住得并不安生,许多像老妈一样的临时家属,饿得从农村跑厂里来逃难,导致厂里住房紧张,而且凭空增添了许多张嘴,厂里负担重压力大。老妈她们没住几天,厂里便开始清查临时家属了。为了躲避检查,老妈她们一天就像做贼一样,东家躲几天,西家躲几天,最后还是被遣回家了。老妈感慨说,那时真是针眼里逃了条命!

车子在秦安峡谷继续前行,葫芦河欢唱着像个调皮的孩子跟着车子一路赛跑,峡谷两边怪石嶙峋,有些巨石突兀地悬在山头,似乎随时都会掉下来。车轮碾过路面发出的嗡嗡声,像催眠曲让人昏昏欲睡。老妈忽然问我,嘉峪关那一带的长城还在吗?那城墙可是用熟土筑的,上面不长草。

我的脑海里跳出来那个屹立在嘉峪关黑山北坡的悬壁长城,光溜溜的城墙,长长的漫道和整齐的垛墙,“万里长城万里关,迭障黑山暗壁悬。”不久前我去嘉峪关出差,那天登上悬臂长城和嘉峪关关城眺望,大漠的荒凉尽收眼底,这雄伟的防御关隘,始建于明洪武五年(年),从初建到筑成一座完整的关隘,历时年。只听说城墙是熟土筑成,至于什么原理我倒说不上个所以然,没想到老妈的话解开了我心中的疑团,原来用熟土筑墙体,植物的种子就无法在城墙上生根发芽,也就防止了它们对墙体的腐蚀,使城墙更加坚固结实。我恍然大悟为什么万里长城能千百年屹立不倒的原因了,不由得对不识字的老妈心生敬佩之情。老妈还问我,敦煌的风沙大不大?她记得那时风沙极大,甚至连汽车都能吹翻。敦煌我也去过,那是一颗沙漠明珠。鸣沙山、月牙泉、莫高窟,是多少人心中的圣地,梦里的天堂。我告诉老妈,敦煌现在是一座美丽的旅游城市,沙漠治理得很好,不过偶尔还是有沙尘暴的。

车上还有两位乘客,一名年轻女子准备乘高铁去西安,再乘飞机飞往深圳,然后出海关去香港,据说一天时间就到了。另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男子要去合肥,乘高铁需要六个小时的车程。大家都在感慨如今的交通便利,一日千里万里不再是神话。那男子是一名筑路工人,大江南北都留下过他的足迹。他不无自豪地说,作为一名三十多年工龄的筑路人,他见证过新中国的铁路从落后到遥遥领先于世界的发展历程,也曾参与过青藏铁路的修建,令他最难忘的是在年到年修筑风火山隧道,严寒、缺氧、岩浆、冻土层,他们都经历过,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他当初想着修完那条铁路,这辈子就永不再干了,没想到至今还在修路。我知道那个青藏铁路修筑的细节,那是世界上最高的一条铁路,我国工程技术人员攻克了许多世界级难题,小学语文课本上有篇课文叫《把铁路修到拉萨去》,详细记述了修这条铁路的过程。

说话间,出租车到了高铁站,我急急忙忙跑售票口买票,老妈平时走路慢,那阵子她生怕一转眼跟丢了,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小跑。过安检时,面对安检人员一通扫摸,老妈显得特别紧张,害怕被无端地拦在门口,双眼不安地瞅着我,似乎在向我求助。进到车站大厅,离发车尚早,我领着老妈坐在椅子上休息。老妈环视着大厅,感叹道,这车站真大!过去我和你爸坐火车时,都是一些很小很小的站台。

比起村里那些从未出过远门的老太婆们,老妈算是见过世面的人。父亲后来被调到核工业部二二建筑公司,单位从玉门一路向南迁徙,父亲也随单位在绵阳、成都、钟祥、当阳和宜昌等地工作过,因而在过去的几十年里,老妈随父亲坐过汽车、火车和轮船。但在老妈的记忆里,那些大城市的火车站没有一个像现在这个小县城的车站大。进站检票时,我叮咛老妈紧跟着我,看我是如何将车票插进检票机插口,又从另一个插口取出的。轮到老妈检票时,不管我站在另一边怎么叮嘱,她还是不知该如何插进插口,费了好半天插进去了,眨眼间车票又从另一个插口露出来,机子发出“吱吱”的提示音,她仍迟疑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有那么一瞬,我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内心有种无法言说的伤感,童年记忆里的老妈,是多么的能干和利落,父亲不在家的日子,她一个人带领我们兄弟姐妹几个春种秋收,样样不落在人后面,如今却被一个小小的检票机弄得束手无策。好不容易过了检票口,穿过过道,领她乘手扶电梯上二楼站台,她有点胆怯,建议爬旁边楼梯。她每次坐电梯,都吃不准自己能否准确无误地踩在黑色踏板上。去年我领着老妈在平凉一个商场里坐电梯时,面对滚过眼前的电梯,她举步不定,结果重心不稳,身子直挺挺地朝后仰去,可把我吓坏了!周围连一个乘客也没有,我只能一个人死死拽着她的胳膊抵达终点,自己惊出一身冷汗,老妈也吓得面如土色,万幸没有发生意外。那一刻,我却想帮老妈克服恐惧心理,领着她再尝试一次乘电梯。我教她同时跟我抬脚,准确无误地踏上黑色踏板。老妈一手抓着扶手,一手紧紧攥着我的手,就像我小时候遇到危险,紧紧攥着她的手一样。我感觉到老妈的手心汗涔涔的,她一定紧张极了!

来到站台,一列和谐号像条银白色长蛇呼啸而来,老妈似乎忘了刚才上电梯时紧张的样子,兴奋地对我说,这高铁真漂亮,比过去的绿皮火车好看多了!进到车厢,穿过一排排蓝色的座椅,找到我们的座位,老妈坐在座位上,双手这儿摸摸,那儿摸摸,眼睛好奇地张望着,一会儿看看过道的乘客,一会儿望着车厢前方的小电视,像个快乐的孩子。

列车启动了,老妈眼睛盯着窗外,看田野、村庄一晃而过,回头感叹道,这火车速度真快!也感觉不到摇晃。她说过去的老绿皮火车可慢了,咣当咣当摇得人胃里难受。的确,我最怕坐那种火车了,年,我和同事们去云南旅游,从大理到昆明坐了一夜的绿皮火车,躺在最上层卧铺上有点晕车,听着别人发出均匀的鼾声,我却胸闷难受得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直到凌晨四点,才迷迷糊糊睡了一阵。上次去敦煌,坐了列后勤服务车,车费极便宜,却是我此生坐过最慢的火车,咣当咣当摇摇晃晃,三步一停五步一站,爬得比蜗牛还慢。从敦煌到嘉峪关,足足走了六个半小时。而且车厢闭合不严,那天适逢刮沙尘暴,*沙从玻璃缝隙灌进来,座位上、桌面上落了厚厚一层沙土,一路走下来,我感觉连嘴里、鼻孔里全是沙子。

火车一路穿山过桥,飞速向前驶去,我因晚上没睡好,不知不觉沉沉睡去,等我一觉醒来,发现老妈身子坐得笔直,眼睛眨也不眨地地望向窗外的世界。也许在老妈眼里,那些涵洞、田舍、小河沟渠都是新奇的!

一个小时的旅程眨眼间结束了,当我领着老妈出站时,她老人家似乎还沉浸在坐高铁的快乐世界里。她说,这高铁真是快呀!不到一个半小时就到兰州了,在过去是做梦也想不到的。我告诉老妈,不要说到兰州,我们去西安也只有两个半小时,去武汉五个小时足够。老妈连连感叹,说过去跟我父亲去湖北,那可得走十天半个月的,现代人真格能!

回来的时候,老妈因为有了第一次的乘车体验,淡定了许多。她说,这次回老家去,在村里的那群老姊妹们跟前要好好说说她坐高铁的经历。走了不多一程,她就开始打瞌睡了,望着熟睡中的老妈,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我想,如果老妈的身体一直健康着,我一定要带她坐一回飞机,圆了她上天的梦。那几年父母身体硬朗能坐飞机,我们却因兜里羞涩,不敢领他们旅游一回。父亲到离世,也没有坐过一回飞机,成了我终生的遗憾,我想把对父亲的亏欠,统统补给老妈。

完稿于年9月

作者简介:

张胜荣,网名风竹秋韵,女,70后,甘肃庄浪人。有作品散见于《飞天》《甘肃日报》《甘肃经济日报》《甘肃文苑》《中国信息报》《崆峒》《平凉日报》《晚晴》等报刊杂志,作品《苹果奇缘》被收入由甘肃省农业杂志社主编的脱贫攻坚乡村纪实报告《陇上百村纪事》一书,作品《四十年风雨回家路》获年《飞天》“纪念改革开放40周年”征文三等奖,作品《一个村庄的演变史》获年《飞天》“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征文三等奖,编剧的微电影《灰灰合作社诞生记》获甘肃省第三届“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脱贫攻坚奔小康”主题微电影大赛一等奖,另有十来篇作品获其他征文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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