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的暑期几乎在甘肃和贵州的旅行中度过,旅途中勾画了一本素描本。剩下在家的时间也在画画中度过,作品尺寸的长度在15cm--32cm之间不等,都是油画棒,就不一一备注了。27幅画,4篇日记,权当对旅行的回味。
只有身处世界,才会更知道自身的局限,特别对于艺术。
四月
.8.26
《敦煌雅丹1》
《敦煌雅丹2》
《敦煌雅丹3》
雅丹地貌上的日落是美丽的,夕阳照到成墙成塔成柱成丘的柔软土质上,它们金*一片,它们拖着长长紫蓝色的影,接受众多游客的注视和拍照。肥肥和夏木在画画,那些时刻美好。夕阳从戈壁滩上落下,戈壁是一条缓缓的弧线,夕阳很大,所有的人都在拍照,我在石滩上画了一匹马,夏木骑了上去。肥肥在拍雅欣的背影,好像她也回到十五岁的青春。落日圆,从圆到半圆再消失不见,不过两三分钟,我静静地注视,如同默哀。当天边开始失去光亮,褪去颜色的时候,我们像退潮般离开了戈壁,回到观光车上,再深情地望一眼窗外的雅丹地貌,这风和土的杰作,这非亲临不能体会的孤独。
《敦煌玉门关》
我们去了玉门关,春风不度的玉门关,炙热阳光下的玉门关,一面是有湿地青草一面是有戈壁骆驼刺的玉门关,王之涣的玉门关,王昌龄的玉门关,多少豪情和勇气的玉门关,多少悲情和遗憾的玉门关。汉代的城池、河仓城和边墙,有风蚀的凹痕,有坍塌的土块。安静下来的时候,不知今夕何年。
《瓜州破城子》
去榆林窟路过常乐乡破城子遗址,遗址的东墙搭着攀手架,挂着绿网。蹲在墙脚的大叔说,敦煌研究院的工作人员正在做加固维修。我走进城里和大叔蹲在一起,大叔说,这是汉代的县城,离锁阳城不远,但这个城里的人太穷了,好几批考古学家来挖掘都没有什么收。我们的身旁有深挖的几层方坑,上面有一些散落的动物骨骼,一个密封的塑料袋里装着一些动物骨骼,塑料袋上用黑色记号笔写着“北墙动物骨骼.7.20”。我们在城里走走停停,肥肥在很远的地方喊我,说我显得好小。城里空旷,长着一些柽柳和荒漠植物。我们捡到了一些残留的陶片,陶罐的口,带印花原点的陶罐颈和已经石化的动物骨骼。
《嘉峪关明城墙》
在嘉峪关关城景区,从城下走到城上,从外城走进内城,从城内走出关外,嘉峪关关城和城墙修建的这年足以见证人的智慧,见证人心和人性。攻城者比守城者需要勇气,不是穷疯了或失去了理智不会来攻打这位于祁连山和黑山之间的天下雄关。从明长城墙根徒步两公里去长城第一墩,捡了一些石头,白色油脂,墨绿结晶,一些成团的枯枝随着风在戈壁中滚,手触摸长城土墙,多年前的历史。第一墩之下是峡谷,令人生畏。
《嘉峪关新城魏晋墓》
他们对坐在一起,手里拿着三股叉,叉上串着肉;庖丁熟练地切肉,案台上的猪头看起来很开心。肉一条条富足地悬在铁钩上,锦缎一匹匹华丽地垂在妇人身旁;他们在对饮,他在吹箫,他在弹琴;他们在对饮,他看着她,她看着她;他牵着骆驼从远方走来,她穿着漂亮的衣裙静静的站立;他们乘着马车出行,开始愉快的一天;他们骑马追逐,欢快如歌;一群马,一群羊,一群鸡如同大地的诗;她们在采桑,就在优美地舞蹈,桑树高大,桑叶繁茂,在生长;有侍女给她端来食物,她在耐心地等候,面带微笑。他们的生活被画了出来,不多的线条,简洁生动地画在砖上,不多的颜色,朱砂、土红和黑色,砖叠在一起,没用用任何的粘合材料,却历经千年而没有坍塌。砖叠出一些空间,就是他们死后的空间,他们和自己的生活在一起,守着他们的是雕刻在砖上的力士,铺在地上的穿壁莲花纹方砖。那些闪光的日常陪伴着他们,不曾离开。一千多座墓,他们静静地在地下,不想任何人来打扰,一千八百多年过去了,直到被我们看见。我们屏住呼吸在看他们的一生,瞬间即永恒,美好又珍贵。
《张掖平山湖大峡谷》
当观光车把我们拉到观景台,阳光正穿过云层,把光投向广阔的丹霞峡谷,云在动,光影在动,峡谷如同一个巨大的舞台,光彩夺目。赤壁丹霞层层叠起,如红色千层饼。沿观光栈道,移步观景,观景拍照。进入峡谷谷底的道路都是惊喜,丹霞群峰在变高,人在变小,天在变蓝,有时有光有时暗下。通往谷底的路很窄,有时是水泥阶梯,有时是人工栈道,有时是窄细河道形成的沙土路,路上还有浅浅的水流。谷底行走的人时常会仰望赤壁和天空,感叹自然的神奇,人的渺小。走出谷底爬上山顶有两条路,一条是盘旋栈道,另一条则是云梯。云梯钢架结构,60多米高,几乎垂直固定在岩壁上,靠双手双脚攀爬,而没有任何保护。只要不往下看,心理的压力也不大,也有爬了几步就退缩的人。重新回到峡谷上,是另一番壮阔景象,云动而影动,影动而心动。有些时候面对美,只能奔跑或静观,只能说美或尖叫。
《张掖彩丘1》
《张掖彩丘2》
张掖彩丘确实有七彩,赭石、土红、桔*、土*、中*、浅*、灰绿、银灰、灰白等等,整体远观,如流水,如火焰,如木星,如五花肉,局部放大如抽象艺术,罗斯科或纽曼。张掖彩丘确实不同于大多数的地貌,但好像也只能看看,拍拍照片,好像之前看过好多朋友发过张掖的图片,以至于连感叹一下大自然的神奇都有些勉强。回想起来,坐在有阴影的台阶上等夕阳西下的那最后半小时最惬意,饱和的颜色,缓慢得不易察觉移动的彩丘的影子,山间的风,虽然,我们没有等到落日时刻,但那也足够完美了。
《张掖黑水国遗址》
炙热阳光下,我们进入了荒漠腹地,看见有白花花的羊头羊骨,前面就是黑水国史前文化遗址,一片荒漠中只有类似长方形城池的凹陷。穿越整个史前文化遗址区,才来到另一个遗址区,一段土墩在远方激励着我们继续前行,两只小蜥蜴在沙地上快速爬行。当明代黑水国的南城遗址出现在眼前时,我们还是兴奋不已,上百米土城墙残垣连绵,有一角保存着方形墩台高出城墙,尤显雄伟。我们站立接近十米高的城墙上,目之所及空无一人,荒漠一片,多有苍凉悲壮。黑河流域是黑水国懒以生存的生命之水,在干旱缺水的西部,有水便是绿洲,无水就是沙漠,黑水国的几度兴衰,也因黑河而起伏跌宕。如今,我们站立的地方,有多少繁华落尽,有多少历史尘封,残留的土墙墩台无声无息,没有表情。我们走出荒漠,走到公路,招手搭上一辆回张掖的中巴车,也回到现实,似乎也穿越了历史。
《张掖沙漠公园》
我们选择了号称是全国首创的沙漠探险车,并且有专业驾驶。肥肥问驾驶员,坐上去什么感觉。驾驶员诡异一笑说,就像坐过山车。肥肥又向往又害怕,伴着引擎声,风沙声和从后排传来的阵阵尖叫声,沙漠探险车在沙丘间上下穿梭,有时是超过七十度的下坡,有时是近百米的上坡,有时是在弯道上的漂移,有时是在沙丘上的颠簸,探险车动力十足,驾驶员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在最高的沙丘下停下,约定的是我们可以在这里随便玩,他们说一般人就是一个多小时,因为太热了。显然,他们低估了我们玩的能力和兴致,特别是夏木这种硬核玩家。我们先靠着探险车拍照,然后是滑沙,我们把滑沙板拖上最高沙丘然后滑下来,然后再拖上去再滑下来,反复几次。驾驶员先是坐在驾驶位置等,后来坐在滑沙板上等,后来干脆把滑沙板移到车底的阴影处睡着等。完全暴露于烈日下,沙丘上沙子烫手,我们还玩了藏矿泉水瓶子抢挖的游戏,藏钱寻宝的游戏,抢矿泉水瓶的游戏,后来甚至发展到了在沙地上追逐打滚,最后在山脊上跳跃拍照,滑下沙丘,足足玩了三个小时后,掐好去动车站的点,驾驶员才载着我们又如坐过山车一般回到起点。下午六点,我们带着一身的沙坐上了去嘉峪关的动车,好像心还在跳。
《天水麦积山石窟》
麦积山,山形似麦垛,多米高的崖壁上,栈道层层交织,石窟位于绝壁中。始于西秦,从北魏到西魏、北周,从隋唐到宋元明清,佛龛历经1多年,开凿修缮不断,历尽艰辛,所以有眼前的蔚为壮观。麦积山石窟为石胎或木胎泥塑,相对于石刻,适合精雕细琢,可以让神情细腻,可以让线条翻飞,可以柔和也可以有力量。在四大石窟中,麦积山石窟的保存也相对更加完好。它在丛山之中,即使在现在坐车去,有一段几公里未修好的道路也如同坐抖抖车;它开凿于断崖上,连通窟龛的木栈道极易损毁,即使现在有钢筋混凝柱修筑的栈道,也觉得险峻。可想而知,破坏它不易,当然开凿它更不易。站在麦积山石窟的栈道上望向对面的山峦,一片青绿,唯独麦积山红色岩体裸露。好像是天注定,让人有机会给这座山赋予精神,让佛存于崖壁,让我们有机会流连在这东方雕塑艺术的殿堂。它的神奇在于,它不在博物馆,而在崖壁间;它不在我们的身边,却时时浸入我们心灵。
0802
早晨七点在兰州,晚上七点就回到了夹江。当动车进入了四川,窗外满目绿色,层层叠叠,深深浅浅,熟悉的田园浅山,温润柔和,柔和的光线,完全不同于西北的戈壁荒漠,强烈阳光让所有事物闪光发白,人就如同一块坚硬干瘪的石头。
想起车行驶在戈壁上,光良的一首《第一次》让人感叹时间飞逝,第一次听这首歌是十七年前了。
第一次的甘肃之旅,也去了很多地方,见识了戈壁沙漠、丹霞峡谷、彩丘雅丹草原湖泊等不同的地貌,见识了中国的地大物博。过眼了中国美术史上的一些东西看过的东西也许也会淡忘,但它们好似一个参照,让自己对世界对自己的认识会越来越清晰。是人的精神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不是某一个人,不是某一个伟大的人,是千千万万如你我这般平凡的人,是五千年来,人对文明文化的传承,对美无止境地追求,对光辉人性的渴望。
十八天的旅行对于一家人来说也是一种锻炼,旅行中不尽是美好,各种事情的安排,各种口味的调和,各种情绪的处理,有呕气也有吐槽,旅行一定是日常生活状态的一种反映。庆幸大家都还喜欢画画,虽然喜欢的程度不一,但都还是发自内心地去感受世界感受美,有时肥肥的表现更像是一位职业画家。每天晚上,不管多累,四个人用文字记录旅行的静静时光显得特别美好,坚持下来不容易,今天是最后一篇,甘肃之旅剧终谢幕。
《夹江青衣江》
从甘肃回来的这几天,日子平静。每天怀着在旅途中的心情把甘肃的风景画一画,直到画到这一幅,夹江的风景,傍晚的青衣江。好多天,都去青衣江边散步,这里的风景看过千万遍,就像一个老朋友永远在那里等你,沉默不语,也无需言语,看一眼就安心。夏天的天空有绚丽的云彩,有时又阴云密布,雨线坠落,想起了就随手拍一张照片,遥寄给远方的朋友。
《遵义海龙屯1》
《遵义海龙屯2》
海龙屯,播州杨氏土司遗址,古战场遗址,世界文化遗产,年世界十大考古发现。明万历三大征中最大的一次战役,平播之役,海龙屯就是最后的主战场。年,播州土司杨应龙叛乱,年杨应龙血洗綦江城,万历皇帝发威,李化龙率统32万大*兵分八路平反,1年,杨应龙失去了娄山关天险后,只能退守海龙屯,在海龙屯坚守日后终被明*攻破。播州杨氏土司从唐杨端入播州,历经年,五个朝代,杨氏土司在第三十代人杨应龙手中终结。我们走到海龙屯的最后一道关,头道关,然后往回走,这就是明*攻破海龙屯的线路。先是从位于*事西区的头道关进入的,通往头道关是一条山间小路,隐秘在群山间,如果不是杨应龙*队里有内奸引路,明*是极难找到这条路的。明*仅仅通过头道关不不够的,头道关和二道关之间有瓮城,瓮中捉鳖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二道关后最关键的一个关口是有壕沟的万安关,失去万安关,意味着整个海龙屯就沦陷了。所以杨应龙不得不三次冒死出万安关反击冲锋,无奈明*有弗朗机炮和三眼火铳,在冷兵器时代有绝对的优势。1年5月的一个凌晨,万安关失守,海龙屯沦陷,杨应龙和两爱妾自缢,王宫被烧,二万多人被杀,抛下了杀人谷。自此,平播之役以明*胜利而结束,历史尘封,而海龙屯在多年后才被今人发现。
《娄山关霜晨月》
《娄山关苍山如海》
肥肥在摆渡车上睡着了,到了西风台醒来看着窗外的风景,恍惚间说,好像来到海边。我们站在西风坡上凭风远眺,望着苍山如海的山峦,都背诵了毛泽东的《忆秦娥·娄山关》:“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去娄山关之前,以为娄山关是一个城门关口,去了才明白不是这样的。如今长空吊桥连接着两座山,是大尖山和小尖山,两山下有川黔公路,这是红*长征的必经之路,国*是在两山上守关,此为娄山关,居高临下,视野开阔,占尽天时地利。战争中的故事是人的故事,具体且残酷无情。无论是红*还是某*,都是鲜活生命的付出。从某种意义来说,战争没有胜利者。
《贵阳天河潭》
水溶洞叫崆灵洞,最窄处只能容一艘小船通过,洞中的石壁古生物化石雕刻和荧光壁画煞费苦心,也是一晃而过。水溶洞连着旱溶洞,旱溶洞叫银河宫,银河宫高高低低,曲曲折折,水流在洞中时隐时现,石笋石钟乳石柱石幔惊喜不断,还有一段如同星空般的音乐灯光秀。溶洞外是真热,溶洞里是真冷。银河宫外下行就是卧龙瀑布和卧龙潭,身处潭边,总是想起李白的“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卧龙潭上没有汪伦,只有百步桥。
《贵阳卧龙瀑布》
天河潭的卧龙瀑布回想起来也有几分壮丽和梦幻,但当时也就冷漠地看了它几眼,无动于衷。
《贵阳黔灵山》
黔灵山公园是全国最大的城市公园,城市里的森林公园,贵在城中,美在自然。猕猴成群,人流如潮。天阴晴不定,肥老师披着她的长薄衫,衫后是高更自画像,衫前是塔希提岛的热带风景和女人,几个长坡之后,她脱下了长衫,只穿了一身普蓝色吊带短裙。今天的黔灵山公园,我们只游了一个小角,而黔灵山公园也算我们的故地重游了,上一次是六年前,夏木才一岁两个月。故地重游的感觉就是似曾相识又似是而非,以至于我们对所有事物的理解都停留在六年前,但其实所有事情都变了,我们也变了,唯有那湖光山色依旧空明。
《贵阳侗家酸汤鱼》
酸汤是真的好喝,那种酸味大多来自米酒的酸味,少量来自小番茄的酸味,如果不是亲自尝一口,那种酸味真的不好描述。
《太空陨石》
总是忘不了贵州省科技馆的那块陨石,来自太空,坠落地球。它带着不同于普通石头的质感,带着冷却的温度,沉重的坚硬,光滑的表面吸引光,风的速度留下孔洞,含着铁、射线和散漫的心。不知道它的生日,亦不知道它的年龄,和它漫长的故事。
《夹江青衣江石1》
《夹江青衣江石2》
《夹江青衣江石3》
《夹江青衣江石4》
阳台上铺有青衣江的石头,被水冲刷过的石头如今只会被太阳晒。长鹏很喜欢,连